阿坤²
甜饼
“纸折出来的花很好看，每一个折痕都是他没见过的，就连落在手心都带着柔软的弧度。”
前篇：阿坤
临时睡袋那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之后，原本躺作一团的两个人也絮絮嗦嗦的动了起来。火有些熄了，烧的树枝噼啪作响，伙同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
“睡了吗？”
吴邪压着声音戳了戳胖子的背。
“睡了应该。”“刚我听见好吃的砸吧嘴呢。”
胖子扭了扭坐在吴邪身上的大胖屁股。
“小哥才不会砸吧嘴，是你自己砸吧嘴吧你。”
吴邪拧了一把胖子。
“诶不是天真，我说你怎么就区别对待呢？”胖子挪到一边给火堆里加了把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些，“小哥砸吧嘴就是有人气，您老疼人疼得眼睛都直了，好家伙到你胖爷我这儿就是不讲卫生，就是封建旧习俗...”
“你这什么毛病？”
胖子冲吴邪丢过去还没挑过刺的半条鱼。
“死胖子你怎么不给我挑鱼刺呢！”
吴邪接住啃了一大块下来把鱼尾巴留给胖子。
吴邪和胖子其实没睡，他们哪里睡得着，笨手笨脚的挑完鱼刺就听见被褥里有响动，怕人见到他们还是不肯吃饭只能手忙脚乱的躺成一团。胖子的肥膘压在吴邪的胳膊上，给他压的差点背过气去，可受了老罪了。
“你看看...这睡的多香啊...”胖子凑过去盯着阿坤露在被褥外面的小半个额头看，“这脸滑溜的，这腿长的，不愧是下海五万起的标准啊。”
“就是这伤...”胖子语气冷了下来，给吴邪递了一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眼神，“陈皮阿四那老东西真不是个人啊。”
“先别轻举妄动。”吴邪也坐了过来，拍了拍胖子的示意他往外坐点别挤到阿坤，然后开口道，“四阿公是个狠角色，我们不好正面迎上去，而且记得楚光头说过什么吗？”
吴邪掖了掖阿坤的被角，继续道。
“阿坤是四阿公带进这行的，如果没有四阿公，也就没有了哑巴张，蝴蝶牵动翅膀的结局我们不能赌。”
吴邪没有说不能赌的原因，但胖子已经懂了，点了点头等着吴邪的后续计划。
“我们大动作不能做，小动作倒是可以。”吴邪笑了笑，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开口道，“我们可以颠倒阿坤和四阿公的主导关系，让他替我们护着阿坤，直到他遇到我们。”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
吴邪用树枝戳了戳地面，打了一个哑迷。
“天真你再学你三叔别逼我抽你丫！”
胖子把鱼骨头举起来作势冲吴邪丢过来。
“他不信我们。”
吴邪低着头笑。
他话里的“他”是谁，胖子心知肚明。
阿坤看他们的眼神很陌生，带着防备，那是久处于危险环境之下养成的天然戒备心。他会缩进他们的被褥，可同时也会没有安全感的揪住被角。把脸埋的很深，只露了半个脑袋顶出来，一副随时都会被人夺走被褥的样子。
与其说阿坤现在对他们的感受是信任，不如说是一种试探。像是一只满身是伤的野猫第一次露出沾满泥土的肉垫想要跟他们玩耍。亮晶晶的眼睛悄悄的看，有一点不对劲就会马上跑走。
阿坤还不是他们的小哥，没有防走失牌牌，一身病骨不会开玩笑。他甚至不知道勾起嘴角的姿势叫做笑。所以即使他们温暖而新奇，甚至有他最喜欢的温度，他也并不会很快地完全接纳他们。
不过好在，阿坤还是吃了他们没有刺的鱼肉。
“迟早的事。”
吴邪理了理阿坤有些凌乱的额发。
他轻巧的拍掉尘土，把手下墨色柔软的发丝缕顺。胖子倒在一边呼声震天，可阿坤却没醒，只是往吴邪的手里凑了凑，鼻尖蹭了下吴邪的掌心。
吴邪笑了。
认命地低头跟之前无数次一样捂住来人的耳廓。
晨光越过枝桠笼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阿坤醒了，但没有睁眼，只是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他怕昨晚那两个人不在，甚至觉得身上的被褥是那两个人留给他作为昨晚陪伴的报酬。
他们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吗？
阿坤睁开了眼睛。
胖子原本是个爱睡懒觉的主儿，不过今早天还没亮被吴邪打起来去河边叉鱼回来煮鱼汤喝，吴邪自己也去附近的村里捡一些不用的布料回来做临时营地。
所以阿坤醒来身边没有人。
静悄悄的篝火熄着，一个人也没有。
阿坤低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淡蓝色的被褥有些愣神。过了几秒之后他又躺了回去，脑袋缩回原处，闭了闭眼，手指揪住被角，想再醒来一次。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自己没有醒过来，说不定那两个人就会回来。
可还没睡着就听见渐近的脚步声。
“阿坤起床喽！太阳都晒屁股了！”
胖子一边嘿嘿直笑一边叫他名字。
“你叫他干嘛！”吴邪踢了一脚胖子，“让人多睡会儿，你一天天睡的昏天黑地人小哥叫你了吗？”
“我这不是给小小哥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嘛！”
胖子躲到一边还嘴。
“你还是先给你自己养成吧胖老师。”
阿坤一听见声就整个人缩成一团，装作还在睡的样子，等吴邪走进叫他才睁眼乖巧点头。
他脑子转得飞快，里面全是面前这两个人说起那个“小哥”时候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只听一句就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们对着自己也是这样，那如果是同样的话，他们会不会也给那个“小哥”做好看的淡蓝色小窝，给他挑鱼刺，也对着他说他们是相互托付一切的人。
自己和他们话里的“小哥”到底谁重要？
阿坤张嘴接住吴邪拨开糖纸的奶糖嚼了嚼低着头想。
“甜吗？”
吴邪盯着阿坤的侧脸递上一块浸湿的毛巾。
“嗯。”
阿坤本来只准备点点头，可突然想到什么，像是非要比过什么假想敌一样又加了一句。
“很甜。”
张起灵这个人的口味很奇怪，吴邪和胖子也是摸了很久才终于了解。
大概是新式的糖果的甜度被各种添加剂稀释的缘故，他吃不惯，也不喜欢。可是不会拒绝，被喂进嘴里只是嘎嘣两下嚼碎咽进去，你要是再喂，他还是一样的吃法。
黄油纸皮包装的老式糖果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张起灵的眼睛会先亮一下，然后主动稍稍偏些脑袋凑过来，示意你拨开糖纸赶紧喂给他。入口之后也不嚼，只是敛着眸子轻轻巧巧的舔，一颗糖能舔小半天。
整个人都乐的冒甜泡泡。
吴邪自从发现了这件事家里就只有张起灵最喜欢的糖，兜里也装着。他喂给阿坤的时候还怕人不喜欢，直到那人眼睛敛下来开始舔嘴里的糖的时候才放下心。
都是张起灵。
哪里能不喜欢张起灵喜欢的糖。
“早饭吃鱼汤，胖爷今天心情好，加菜！”
胖子在那边吆喝着。
“嗯。”
阿坤从被褥里爬出来团在胖子脚边点头应道。
吴邪也笑了。他觉得自己不是掉落在奇怪的时空，更像是一家三口出来踏青，安逸的不行。
“啪啪啪。”
吴邪口袋里的硬纸板被阿坤敲了敲。
阿坤凑得很近，一双眼睛澄澈，像一只初生的小动物，水灵灵的。他伸出一根指头，仰着脸戳了戳吴邪口袋，不知道是想再要一颗糖还是想问那个硬硬的长方形物体是什么。
“这个...”
阿坤抬了抬眼睛，刚被吴邪擦过的小脸白净，“是什么？”
“给你变个魔术。”
吴邪蹲下来，不管胖子在那边大呼小叫的要他们吃饭，从兜里掏出来记名字的卡纸。
他先写上一个“阿坤”，然后三下五除二折出来一只千纸鹤。那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会的手工，小时候哄家里小孩儿的必杀技。
不过哄那些人的纸鹤千篇一律，给阿坤的纸鹤却事先在纸上写了特别的名字。
是只送给阿坤小朋友一个人的纸鹤。
吴邪低头折着。
千纸鹤棱角分明，吴邪折好后笑了一下，没有急着递给阿坤而是揪了揪千纸鹤的尾巴。忽的那个刚折好的翅膀就动了起来。轻盈而快速，甚至煽动了一小股风拂过阿坤的眼睫，带着吴邪身上好闻的柠檬皂角香。
“喜欢吗？”
吴邪笑开，把千纸鹤递给阿坤。
“喜欢。”
阿坤轻手轻脚的接下来，“谢谢。”
他捧着那个小小的白色纸鹤，头也不回的往刚钻出来的被褥里跑，“咻”的一下塞了进去。转头对吴邪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小孩子一样的笑容。很干净，和吴邪第一次看见张起灵笑的时候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
更澄澈。
像是因为一只千纸鹤就完全的信任他。
“还不来吃饭！我看你们就是不饿！”
胖子在那边又扬了扬勺子。
“来了！”
吴邪朝阿坤招招手一起走了过去。
森林里的早晨挂着晨露，困在笼子里的神明接下了信徒的第一份礼物。
也受了那份来之不易却始终为他而来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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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坤其实只是张起灵性格的一部分。
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也就没有背负。他默默的承受一切，从不开口，却依旧善良会救下所有的人，不管那些人一开始的目的是不是伤害他。
他干净，澄澈，但又对人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他不会靠近你，即使他第一面就很喜欢你。他会缩进你给的被子，会吃你挑好鱼刺的鱼肉，但还是不会信任你。
直到他发现你们有可能会消失不见，他慌忙地缩进被子，悄悄的跟自己说，如果睁眼你们在的话，他要好好跟你们相处。
于是他吃了吴邪给的糖，蹲在胖子身边看他做饭，把千纸鹤收藏在最喜欢的淡蓝色被褥里。
他很笨很笨，摸索着，想要去对吴邪和胖子给的好做出一个反馈。
最后，记得红蓝，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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